jinnian金年会官网9月20日,中国外交部网站发布消息,中日双方就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染水排海问题达成共识;其中提到,中方敦促日方全面配合建立利益攸关国实质参与、独立、有效的长期国际监测安排,并同意中方独立取样监测,以及逐步取消对日水产品限制等议题。
监测点的设立目标有哪些?日本核污染水排放的危害性体现在哪些方面?如何才能够有效避免福岛事故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
观察者网对话中国原子能科学研究院核安全研究所所长骆志平,从专业和技术层面分析了关于日本核污染水排海的一些疑虑。
观察者网:中日间最新达成的共识中提到了监测点设立的问题,能否请您具体谈谈这个监测点的设置步骤、检测原理、反馈机制等相关情况?另外,共识还提到,“确保中国等所有利益攸关国有效参与其中以及这些参与国的独立取样监测、实验室分析比对得以实施。”在此之前,日本排斥中国、太平洋岛国这些相关国家介入核污水取样和检测,共识达成后,中国可以参与哪些工作?
骆志平:这个共识主要提的是独立取样和监测。整体而言,福岛核污水排放的监测应该可以分两大部分:一个是在福岛事故的源头,即福岛核电站周边进行测量;另一个是我们最近一年多一直在做的,即从我们国家沿海以及离福岛较远的海洋环境中取样监测。
您问题中提到的应该是指在源头的监测点设置,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我们要核实日本排放的污水里面各种放射性元素的浓度和排放量是否与之前日本公布的数据一致。我们可以对排放前的管道污水或者储存在容器里的污水进行取样监测,除此之外,排放口附近的海水、海洋生物或者底泥,都可以用来做取样监测。
这么做的根本目的是核实日本核污水排放源头的信息,从而对日方的排放行为进行监督。
观察者网:像这样的独立取样监测,是否意味着所有的取样检测分析结果公布和措施应对都是完全独立的?换言之,它不受日方或其他因素的干扰,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骆志平:我认为应该是这样,既然是独立监测,就意味着可以根据我们对整个排放过程的判断,进行必要的取样和监测。
但实际操作中,为了让这个数据具有可比性,主要会在和日方差不多的点位进行数据取样和测量,将来出来的数据如果相同或不同,才有可分析的价值。当然,也不排除我们根据需要,除这些取样点之外,根据我们的技术判断,在认为必须取样的一些点位进行单独取样。
观察者网:日本核污染水排放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民众对于核污染水的顾虑及担忧还是比较大的。您能否从专业角度谈谈,核污染水具体会如何影响海洋生态?对于沿海渔业以及食品安全,带来了哪些影响?
骆志平:大家一直很关心这个问题。核污染水排放的两个最重要影响,一是生态环境安全问题,二是食入水产品的健康安全问题。所以我们国家特别关注这次事故的发展,一直对日本排放核污染水的事情非常重视。
从科学的角度来讲,当超过一定标准的放射性污水被排放进海洋之后,它对人类的影响途径还是比较明确的。例举几个大家能感受到的途径,一是排放后,如果人在海边散步或游泳,人体可能会受到放射性照射,这是非常直观的一个途径。二是像海洋中的鱼类、贝类等海洋生物会通过食物链途径进入人体,从而对人体造成损害。当然,这个损害的前提是有大量超过限值的放射性核素进入整个生物圈。
所以大家特别关注独立取样监测,因为判断对人体是否存在危害,一个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对水产品进行测量。我们国家对于水产品里面放射性核素的含量检测标准是非常严格的,如果测量发现人工放射性核素的含量很低,远低于我们的相关标准,就意味着这个水产品是无害的。
观察者网:中国自2023年8月24日(含)日本正式排放核污水起,就宣布全面暂停进口原产地为日本的水产品。这次共识中提到“中方将……基于科学证据着手调整有关措施,逐步恢复符合规准的日本水产品进口。”这个恢复进口的标准是什么?预估时间会是多长?
骆志平:从去年排放至今,日本方面进行了大量监测;在国际原子能机构的监督框架下,也公布了很多数据。基于这一年多来的数据,基本证明排放对海洋鱼类等水产品没有造成放射性污染。于是,我们基于现实考虑,将来可能根据监测结果会逐步放开进口。
那么,逐步放开的基础,一是基于日本继续排放的情况,因为这个排放要持续三十年的时间,在此过程中,日本会持续公布大量的测量结果;同时,我们也会在排放源头、以及我国沿海海域进行独立取样监测。应该说,最后判断的标准就是日方的监测数据没有什么问题,同时我方的监测数据也在标准以内。
严格来说,这个标准其实也不复杂,就是我们的海水以及水产品单位质量里边的放射性含量。就现在来看,这个含量是极低的,基本上判断不出福岛海水的污染影响。如果今后持续是这样的状态,那么我们就可能会在今后逐步开放相关的水产品进口。因为根据我们的判断,如果维持这种状态,水产品是安全的,海水也是安全的。
2023年9月22日,中国颁布日本水产进口禁令后不久,在日本东京丰洲市场的金枪鱼拍卖现场。东方IC
观察者网:其实站在一个普通民众角度来说,核能具有很高的开发价值,但同时担忧的一点是它的破坏力,或者说安全隐患,包括我们知道像一些核相关的工作人员平时也可能接触到放射性元素。可以说没有一个国家希望再次看到福岛事件这样的惨剧发生,作为核物理工作者,您能不能从技术角度就“核能开发的风险规避”问题谈谈看法?
骆志平:首先,我们要有一个正确的观念,就是人类社会的任何生产活动,都是收益的同时伴随一定的风险。
举个简单的例子,每天都在发生一些交通事故,导致一些人员伤亡。但我们恐怕不会说因为交通事故就不要开车,或者停止所有的交通。当然交通事故跟我们生活密切相关,所以感受会深刻一点,而核能的开发利用可能跟大家比较遥远,所以大家很难去理性或科学地看待这个事情。
事实上,从事核工业的工作者一直在采取诸多努力去改变这种现状。比如,我们知道在核电站的工作人员,可能或多或少会接受到一些放射性照射,我们称之为“职业照射”,但随着技术的发展,今天对“职业照射”的控制是非常严格的,而且我们已经有充分的手段去保护我们的工作人员。从安全管理的角度来讲,对于核电站的工作人员以及其他核工业工作人员而言,哪怕受到这个照射,它也是极其微量的,对身体健康不会产生影响。
大家可能对切尔诺贝利、福岛事故印象比较深刻,但无一例外,这些大家知道的这些事故都是很久以前开发的反应堆。福岛事故的沸水堆是在六十年前建造的,像切尔诺贝利的核电站技术早就被淘汰和禁止了。我们现在用的反应堆堆型,它发生严重事故的概率极低。我们可以认为在寿期内,不太可能会发生像福岛事故这种对环境造成严重影响的重大事故。
其次,限制事故后果的技术也一直在进步,比如华龙一号,我们从理论上假设极限情况下有放射性释放,通过双层安全壳的设计,把它限制在核电站的厂房以内,从而避免事故外溢对环境造成影响。总体而言,对我们现阶段的发展还是很有信心的,可以保证我们不会发生类似于因几十年前的技术而引发的悲剧。